2017年1月20日 星期五

末屆遠運中國九連冠

10屆遠東運動會於19345月在菲律賓馬尼拉舉行。這屆荷屬東印度群島 (即後來的印尼) 首次參加足球項目,相信是因為李惠堂於19321934年在爪哇帶動當地華僑的足球運動,令到他們有實力和信心參加這屆遠運會。
中國隊經過在香港舉行的預選賽後[1],選出下列人腳:

門將:黃紀良、徐亨(華東)
後衞:李天生、李甯(華東)、劉茂
中衞:陳鎮祥[2](華東)、李國威、何佐賢、黃美順、梁榮照
前鋒:曹桂成、譚江柏、馮景祥、李惠堂、葉北華、陳家球(華東)、鄭季良

後排左一李天生;左二譚江柏;左四李惠堂;左五黃紀良;前排左二馮景祥。
隊長李惠堂賽前對記者說,這次陣容是歷屆最強[3]

中國首先於5月12日出戰踼法粗野的主隊菲律賓,菲隊經過多年苦練,實力有長足進步,雙方實力拉近了不少。菲隊還有一位十分穩健的長人門將,以致中國隊上半場多次叩關均無功而還,上半場兩無紀錄。

下半場開賽僅3分鐘,左翼葉北華底線傳中,譚江柏銅頭一搖,頂球入網。失球後菲隊本來憑角球射入一球,但被球證指皮球在空中已出界,故入球無效,菲球員群起抗議亦無法改變球證判決。之後何佐賢入替傷出的李國威 (遠運會規例容許中途換人)30分鐘李惠堂射門,皮球擊中菲後衛球員腳部彈入網,中國隊憑點運氣勝至20。不久之後以後備身份入替的何佐賢又傷出,由陳鎮祥入替。最後中國隊就以20的比數,在18,000觀眾面前擊敗主隊,取得首戰的勝利[4]

穿白色球衣的中國隊攻門,雙方球員在菲禁區內爭頂球。
兩天之後,514日迎戰荷東印,賽前中國隊對於該隊實力感到提心吊膽[5],因為剛在一天之前 (513),他們剛以71狂勝實力強勁的日本。

蓋荷東印雖然是首次參賽,但其實足球運動早已在該地流行,自1928年起差不多每年都有香港或國內球隊到該地觀摩。據李惠堂介紹,該地足球水平比西貢和菲律賓還要高,他們的踼法仿傚蘇格蘭風格 即而非大刀濶斧的英格蘭式[6]

李本人於1932-1933年在巴城 (Batavia,又譯八打威,即現在的雅加達) 工作時,將該地的華人足球水平提高不少,這次便有5位華僑獲選入荷東印代表隊,其中4位正選一位後備:右後衛陳振發、左後衛譚超雄、右翼張克武、中鋒曾興基、張顯元[7]

比賽當天吸引了16,000眾。上半場雙方互有功守,各得一12碼球,但雙方主射球員 (惠堂和曾興基) 均宴客。下半場荷東印球員未能集中精神,僅7分鐘便被曹桂成個人表演,連過三關後近門射入,領先10。之後譚江柏接應李惠堂妙傳再建一功,最後中國隊以2 : 0取勝[8]

520日最後一仗對日本,初到菲時隊長李惠堂曾認為以當時中國隊陣容應付日本隊應該綽綽有餘[9],看來李隊長低估了日本隊的實力,這時的日本足球雖然個人技術仍然幼嫩,但整體而然已比以前改進很多。而事實上上屆決賽也是遇著日本,而當時雙方踼成33不手,所以日本的實力實在不容低估。

雙方陣容如下:

中國:
門將 黃紀良
後衛 李天生、
中衛 梁榮照、黃美順、李國威
前鋒 曹桂成、譚江柏馮景祥李惠堂鄭季良[10]

日本:
門將 熊井俊一
後衛 堀江忠男、藤靭雄
中衛 右近德太郎、立原元夫、三崎四郎
前锋 堺井秀雄、野晁、川本泰三、名取武、大谷一二[11]

開賽僅5分鐘,梁榮照吊球入日本禁區,譚江柏頂球入網,中國隊迅速先開紀錄。不久日本後衛在禁區內犯手球被罰12碼,可惜李惠堂用力太輕,被日本門將没收。幸而譚江柏又接應李惠堂輸送建功,中國隊勝至20完上半場[12]

下半場日本盡力反擊,15分鐘憑黃紀良犯錯扳回一球 他用手擲出皮球時竟被日本右輔截得射入,日本追成12較接近的比賽。20分鐘李惠堂施放冷箭,飛撲的日本門將雖然觸及皮球,但仍無法挽救,中國隊遂以31領先,形勢本來大好。可是這時李天生侵犯日本球員被球證趕出場,中國隊以10人應戰,加以氣力不繼,被日本連追兩球,雙方33平手[13]

當大家以為上屆決賽歷史將重演之際,完場前一分鐘日本球員竟在其禁區內犯規,中國隊獲12碼球,此時曹桂成從右翼位跑過來向李惠堂要求讓他主射 (因李惠堂上半場曾宴客),但在這涉及國家榮辱的關頭,李亦信不過曹,堅持由自己主射;上半場他未有衡量球場草長的因素而用力太輕,以致被對方守門員救出,這次他選擇大腳抽射,皮球在日本門將熊井俊一頭頂入網[14],結果中國隊勝43雖然有點驚濤駭浪,但最終仍然能夠再奪遠東運動會冠軍 (其餘三隊並列亞軍[15]),這已經是連續第9屆奪標。

應該是中國隊譚江柏頂球入網一刻,日門將熊井俊一欲救無從。
日本雖敗,但其演出給與中國球員很深刻的印象。根據與他們直接在場上交手的李惠堂回憶,那時的日本隊多用地波三角短傳,擅長走空位。這種踼法比較穩健,能常常控球在腳。他們採用的並非陣地戰,其戰術十分機動,憑著充沛的氣力,可踼岀5後位,6前衞,7前鋒等的活動陣容來。他們每個球員的足跡都遍及全場,破壞力相當強。

可是,李惠堂指出他們個人技術未達上乘,控球未夠純熟,腳法不夠細膩,假動作未到家。長傳不夠準確,清脆的20-30碼外遠射並不多見。另外由於身裁所限,頭球十分吃虧。

另一方面,李亦稱讚他們紀律好,絶對服從教練,吃得苦,氣魄充盈,回氣快,有球味,肯踼肯跑肯纒,一副打不死的精神,和大公無私、時時為著全隊利益設想的高尚情操。是一隊好學而有道德、專心踼球、令人佩服的球隊[16]。這些優點不但當時的中國隊遠遠不及,而且更是現在的中國隊所嚴重欠缺的素質。

事實上,該隊日本遠運隊當年亦曾路過香港,與精英盡出的港聯比賽,僅以 4 : 5 敗陣。賽後大告山奴對日本球員用不完的氣力嘖嘖稱奇,說如果比賽180分鐘,則普天之下没有一隊可勝他們[17]

日菲非法解散遠運會

中國足球隊雖然完成9連冠霸業,可是自此之後無以為繼,因為遠東運動會變成了日本的政治舞台,令到這項遠東運動盛會變質,因而解體。

這屆遠運會舉行前,日本曾堅決要求大會讓滿洲國加入。滿州國為日本佔領中國東三省後,於1933年在東北成立的一個傀儡政權,這政權不為國際聯盟[18]所承認。

日本這要求為中國和菲律賓所拒,日本一度威脅退出遠運會,但菲律賓認為日本不加入對賽事没有影響,決定如期舉行。日本見威脅不成,最後唯有改變初衷,表示願意參加[19]

但日本參加比賽不等於放棄讓滿州國加入的要求。520日舉行的遠東體育協會執委會會議上,日本要求修改大會規章,給與主辦國邀請非會員國參加比賽的權力。原有的規定是只有會員[20]才可參加比賽,而新會員加入需要全體會員通過。日本的立場得到菲律賓的支持,顯然菲國在開會前已向日本屈服。

中國代表郝更生和沈嗣良堅決反對修例建議,菲代表擬投票決定,中國對此亦表反對,並提議訴諸世界運動大會 (即世運會,現稱奧運會) 表決,或另外成立修改會章委員會,於下屆大會討論。蓋另外兩個會員荷屬東印度群島和安南没有出席會議,與會的只有中日菲3國,日菲既已同一鼻孔出氣,投票的話中國一定吃虧。

日本反對中國的提議,中國代表指日菲兩國欲以少數 (5分之2會員) 修改全體會員通過的會章,是不合法的舉動,中國決不能負此責任,說畢全體代表憤而離場抗議。

中國代表離場後,日菲兩國代表繼續開會,通過修改會章[21],並決定下屆大會,如中國不能召開 (原定於上海舉行),則改在東京舉行[22]

次日 (521) 會議,日菲代表竟然決定解散遠東體育協會,另組『東洋業餘運動會』,將新會員入會需要全體會員同意一條規例,改為3份之2會員接納即可,其餘一切組織章程完全承襲舊的一套。日菲並表示新組織歡迎中國和滿洲國加入[23]

中國將這件事向國際奧委會投訴,然而,日本於之前一年因侵佔我國東北而被國際聯盟譴責之時,立即退出該組織,國際聯盟尚且不怕,又何懼於國際奧委會?

中國最後宣布退出遠東體育協會,於是遠東運動會這個舉辦了超過20年的亞洲體育盛事就此壽終正寢,而日菲企圖組織的東亞業餘體育協會卻也始終未能實現[24]





[1] 先由香港對廣州,兩隊合而為一成為華南,再由華南對華東。
[2] 陳鎮祥為『小黑炭』陳鎮和的弟弟。
[3] 華僑日報1934-05-13
[4] (1)《球國春秋》第94頁;(2) 工商日報1934-05-13(3) China Mail 1934-05-14
[5] 華僑日報1934-05-27
[6] 李惠堂:《球圃菜根集》第86頁,香港:前鋒體育書報社, 1948
[7] (1) 同上;(2)《球國春秋》第94頁。
[8] 《球國春秋》第94-95頁。
[9] 華僑日報1934-05-27
[10] 李惠堂於194911日在大公報發表題為『歡迎漢城同道』的文章,回憶當時情況,文中列出的陣容,左翼是葉北華,但『國足百年』指葉北華在賽前觀看日本對菲律賓比賽時和其他觀眾一起燃放鞭炮,因違紀被罰停賽,球隊以鄭季良代之。
[11] 『國足百年』
[12] 《球國春秋》第95頁。
[13] 同上。
[14] 李惠堂:《球圃菜根集》第66-67頁。
[15] 南洋商報1949-12-04
[16] 李惠堂:『歡迎漢城同道』,載大公報1949-01-01
[17] 同上。
[18] 『國際聯盟』是二次大戰前的聯合國形式國際組織,當時採孤立主義的美國没有參加。聯合國是二戰後才成立。
[19] 華僑日報1934-04-16
[20] 當時遠東體育協會的會員有中國、菲律賓、日本、荷屬東印度群島和安南。
[21] 會章原規定需要3份之2會員通過才可修改,但日菲代表將該規例曲解為出席會議的代表中的3份之2,所以他們兩國代表便可以作出決定。
[22] 華僑日報1934-05-21
[23] 華僑日報1934-05-22
[24] 《球國春秋》第9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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